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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我们的文化胎记

  □萧放

  唐朝一句诗:“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每年20亿人次的春节人流涌动成为当代中国一大民俗景观。人们虽经历了买票、奔波、挤车、嘈杂等种种“磨难”,返乡热情却丝毫不减。
  说春节是特殊的文化现象,是因为它不像普通的生活方式,可以简单替换或改变。春节负载着厚重的历史积淀和情感聚合。旧时北京人过年时要吃荸荠,荸荠谐音“必齐”,说的就是新年团聚之意,因此,即使没有回来的亲人,也要给他摆一副碗筷。

  (一)
  从一个角度看,人是群居的社会动物,除了一般的生理满足外,还寻求文化与心灵的归属。在信奉基督耶稣的西方社会,人们以圣诞作为最盛大最神圣的节日,他们在圣诞这一天的仪式中获得精神愉悦。
  而中国人的春节与西方的圣诞有着同样的文化功用,只是春节人文伦理色彩更厚重,人们要奉祀祖先,亲人要聚会欢乐,人们的精神在亲情的浸润交融之中得以升华。
  春节是由古代的丰收祭祀活动演变来的。上古以作物成熟为时间标志,随着历法的进步,年成为四季轮回的周期。过年就处在新旧年交接的节点上。新旧时间更替的过程,在古代人的心目中,是一个由紧张到放松,由严肃到喜悦的过程。
  年前担心旧的不去,所以要采取多种措施进行驱赶,并设定了许多禁忌,进行身心防备。防备的主要方式就是家族的老小团聚,用集体的力量,抗拒威胁。爆竹、火、红色门联等起初都有巫术的意义。年后则是庆祝新生,互相祝贺。



  (二)
  春节是农耕社会时间节奏的产物,符合中国人“平静的激情”之性格,超常而世俗,喧闹而温情。近代以后,中国社会逐渐发生变化,西方的时间体系进入中国,春节是在公历元月1日被定名为元旦之后而得名的,古代的年节本来就叫正旦、元日。传统年节名称的改易,虽因立春节气的贴近与传统习俗的延续而不显突兀,但现代时间体系对传统的冲击已经开始。
  但这次冲击来自外部的强制,是观念的灌输,历史记忆的惯性很难靠外力在一瞬间涤荡干净。因此只要外部环境稍稍放松,历史的记忆就会复苏。改革开放初期,春节传统的复兴就是如此。
  随着中国社会由传统进入现代进程的加快,春节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真正冲击,这次冲击来源于社会结构内部。
  传统农业社会赋予春节的种种实际的文化效用,在现代工业社会与信息社会中出现了弱化与传承的困难。同时伴随着西方物质文明进入中国的是西洋的生活方式,洋节流行,一些时尚青年可以送圣诞贺卡,但却吝啬春节的祝福。虽然这其中大多是时尚好奇,不一定形成为民俗,但的确在消解着传统的春节民俗心理。

  (三)
  在当代社会,我们对待传统的态度经常处在彷徨之中,回归?告别?还是在回归中告别?在告别中回归?我们的社会是矛盾的,我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我们能否找到一条适合民族文化的中庸之道,真的令人费尽心思。
  春节关联着我们的民族情感,春节成为我们文化的胎记。我们进入现代社会,享受科技进步的便利,并不一定要以抛弃传统,特别是以主动抛弃传统为代价。
  传统与现代并不天然为敌,传统的智慧与情感反而可以作为现代社会建设的文化资源。传统虽然作为整体的文化体系终究会被打破,但其中仍有许多有价值的文化片段,可以作为我们连缀当代精神生活与社会生活的金缕玉片。
  尤其是如春节这样的民族文化节日,它有着独特的时间优势,在冬尽春来这样一个自然时节,人们就着天时的便利,举行各种年节的仪式,重温着家庭亲情,协调着人际关系,放松身心,脱离紧张忙碌的现代生活节奏,回归传统的悠闲。春节传统内涵的传承与扩展,对于现代社会来说不仅在文化建设上具有正向与健康的意义,就是从经济社会角度考量,也是难得的商机,旅游业、交通运输业、商业、娱乐业等都充分利用了春节人们的消费心理,取得了良好的收益。
  当然,春节传统中也有需要调整更新的因素,祈求神灵的意识应该淡化,繁琐而耗费资财的祭神仪式以及铺张浪费应该减少,但春节中礼拜祖先与团聚亲人、休闲娱乐与联系乡谊的传统习俗却应该保持与传承。家族文化是中国伦理文化的基础,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传递的重要空间,年节期间,家人团聚,交流亲情,回首过去,筹划未来,这样的节日气氛,这样的节日文化,对于整个社会的安定和谐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现代社会时间机器的操纵之下,人们的日常生活匆忙而功利,人们的精神焦虑而孤独,我们不妨在民族节日中对礼仪的、象征性的、微细而温情的文化事项多加强调与提倡——即使你的这一年过得平淡和无趣,还有春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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