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os Dai’ Blog No excuse, no panic

纪念XXXX君

鲁迅

  经典的,就是经得起时间的。

  鲁迅早就走了,但是他的思想他的语言他的文章所批判的,还是在我们生活的周围那么活生生的反复上演。

  今天新浪上看到关于哈尔滨苏秀文驾车撞人案,也有人套用《纪念刘和珍君》发了篇评论:http://news.sina.com.cn/c/2004-01-06/17032561679.shtml,只可惜将标题写成了《为了忘却的纪念》,显然搞错了。




纪念刘忠霞君

  公元2004年某月某日,就是黑省宝马事件后的若干天,我在网站评论区徘徊。我的良知问我:“先生可曾为此事写点什么?”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吧,虽然网管会删你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发评论,大概是因为网管不喜欢之缘故,往往会删,然而在这样的艰难之中,我毅然在写。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所住的并非人间(鲁迅的原文引用)。一死十二伤的事实,判二缓三的现状,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所谓的法官和部分传媒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凉。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法律似乎只管制普通老百姓,那些高干及他们的家属是不在其中的。他们杀人、他们放火、他们强奸、他们贪污是天经地义,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三

  最近,又有媒体报道:苏某某是一个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苏某某不是领导的亲属云云。接着就有流言,说网名们是受人利用的。但我对于这些媒体的报道,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的官员及其家属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能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衰亡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四

  但是,我还有话要说。

  一个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能开车号6666宝马车?!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老女人能口出狂言“信不信我敢撞死你”?!一个没有来头的人能调动武警保护?!一个普通百姓故意致人一死十二伤能判如此轻的刑?!

  那些昏庸的法官和死不要脸的媒体居然敢满口胡言地为虎作伥,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有着血污。

  五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有钱的人显示权力的谈资,或者给有权的人作撞击的靶子。

  然而,此次事件暴露出来的问题却不是这么简单:有正义感的网民们的愤怒;有良知的记者的呐喊;有无以数计的人的关注——它触及的是人类的良知,它反映的是人类生存与道德的底线。更为重要的是,它发生在曾经信誓旦旦要解放全人类受苦受难的人的社会主义祖国。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样的判决,你让我们拿什么热爱你,我们亲爱的祖国?!!!你让我们凭什么奉献给——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要热爱的祖国?!!!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法制中国与中国法制?!!!

  六

  我目睹中国官僚豪门骄横跋扈,始于最近的十多年,不是少数,单那趾高气昂,横行霸道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宝马车的车轮下,一死十二伤的事实,判二缓三的现状,则更足为中国官僚豪门们叹服。倘若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究竟在于什么???

  我们在愤怒中关注,我们在关注中等待,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么?!!!正义能得到伸张么?!!!

  在这淡红的血色与强烈的悲哀中,真的猛士将愤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来,但以此记念宝马事件中的死者和伤者。


纪念萨达姆君

  一

  公元二零零三年四月十六日,就是美英联军驾驶着装甲车于九日在巴格达市中心的广场上唆使一小撮人推倒萨达姆像的后一星期,我独在御花园内徘徊,遇见总管太监,前来问我道,“陛下可曾为萨达姆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陛下还是写一点罢;萨达姆垮台后就只有亲美派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志同道合的暴君,大概是因为往往不得善终之故罢,行情近来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形势艰难中,毅然树起了反美大旗的只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垮台者毫不相干,但在苟延残喘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绝地反击”,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美国人的狂轰烂炸,惊惧在我的噩梦,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民主人士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绝望。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独裁者的最后的疯狂;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苟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垮台者的灵前。 

  二

  真的暴君,敢于直面良心的谴责,敢于让妇女儿童流血。这是怎样的独裁者和疯狂者?

  然而造化又常常为敌人设计,以叛民的欢呼,来美化侵略,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无耻的背叛。在这淡红的血色和无耻的背叛中,又给我暂得偷生,苟活在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四月九日也已有一星期,背主的叛民快要安定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被美国痛恨的暴君之中,萨达姆君是我的偶像。偶像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更为景仰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仅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偶像,是为了抵制美国式民主而垮台的暴君的旗手。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关注,是在那年夏天伊拉克军队趁着东欧巨变的时机,出兵收复科威特为自己一省的时候。耀武扬威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美英率领多国部队,强轰出科威特之后了,才有人偷偷通过秘密途径介绍我,说:这就是萨达姆。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超级大国的暴君,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联合国开始核查,百般刁难之后,他才始来和我的勾结,于是联络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美英威胁动武,安理会的法德俄已经黔驴计穷,美英大兵压境的时候,我才见他虑及**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八日早晨,才知道前一天有美军向巴格达挺进的事;后来便得到噩耗,说共和国卫队居然溃散,死伤至数千人,而萨达姆像即在被推倒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美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干净利落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英雄般的的萨达姆君,更何至于无抵抗的在家门前潜逃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那被推倒的雕像。还有证据,是那些无耻的叛民。竟然又证明着叛民不但不抵抗,简直是帮凶,因为首先抡起大捶在那塑像的是巴格达市民。

  但美国佬就宣传,说他们是“解放者”!

  但接着就有新闻,说他们是受人民欢迎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新闻,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变心臣民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适当的时机,不会剧烈的爆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萨达姆君,那时是众叛亲离的。叛民,无赖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会这样的下场。但竟在巴格达市内发生了,欢呼雀跃,迎接美军,已是致命的创伤,真是令人泣血。少数的敢死队员想捍卫他,寡不敌众,被美军炮轰,溃散;一起的共和国卫队又想去帮助他,也被轰,炮弹铺天盖地,炸的一片狼迹,也溃散。但有人还敢去拼命,美国兵凭借坦克和装甲车猛烈打击,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萨达姆君确是垮台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逃跑为证;狂热而忠诚的敢死队员也死掉了,有他们自己的尸骸为证;还有一样狂热而忠诚的共和国卫队也纷纷做鸟兽散了。当一个**无奈地覆灭于来自民主世界的强大的打击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锦衣卫们的逮捕屠杀的伟绩,宣传部门的愚弄臣民的文章,不幸全被这几棵导弹打垮了。
  
  但是全球的独裁者却只能低下头来,不知道个个明天命运何如……。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君主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鼓吹民主的人士以作文的素材,或者给有企图的敌人作“政 治”的炮弹。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能让暴君们醒悟。人类的统治前行的历史,正如茅坑的石头,当时用大量的牺牲,也不能摇动一点点,但我们是不为所动的,更何况美军还没来。

  然而既然有了先例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鼓舞了敌人,帮闲,叛民的心,随着时光流驶,形成潮流,也会在其他的国度里产生反叛的抗议的斗争。诗人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倘若如此,这也就坏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美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美英联军竟会绕开联合国,一是反战力量竟至如此之苍白,一是伊拉克的臣民临难竟能如是之背主。

  我目睹伊拉克叛民的办事,是始于这次的,竟然是多数,但看那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气氛,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联军到来后积极响应,虽背叛君主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我国锦衣卫的警钟,虽遭洗脑灌输,压抑至数十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垮台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数清残喘的时日;真的暴君,将坚持到最后一刻。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萨达姆君!

  四月十六日(金正日于平壤)。


纪念Google君

  一

  公元二零零二年八月三十一日,就是中国千万网民为当天被封的Google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网络上徘徊,遇见网友,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Google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先生很爱用Google搜索引擎的。”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用到的搜索网站,大概是因为不方便之故罢,使用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天天使用的搜索引擎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网站毫不相干,但在网民,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无数个网站的死联接,充斥着我的硬盘,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网民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被封网站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Google被封也已有两天,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无数被封网站之中,Google是我的最爱。最爱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无良网站,是被中国封死的优秀搜索引擎。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前年夏初的新浪网,介绍最好的搜索引擎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国内的网站也使用她作为引擎了,才找到她的联接,知道:这就是Google。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公平客观的网站,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华丽界面的,但她却很朴素,使用很方便。待到用上了宽带之后,才始经常使用,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朴素着,使用很方便。待到政府把手伸向互联网,往日的网站,陆续被封的时候,我才见她的搜索结果不能打开,甚为担心。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三十一日下午,才知道上午有网站被封事;第二天,便得到噩耗,说所有联接都不能用了,全军覆没,而Google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有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朴素着的方便的Google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府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还有一具,是www2.google.com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所有联接全部被封。

  但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受人利用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Google君,那时是公正无私的。自然,搜索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政府前中弹了,www.google.com被封,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www2.google.com,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www3.google.com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216.239.35.100,216.239.35.101,216.239.35.102,216.239.35.103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Google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而友爱的www2.google.com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altavista君还在医院里呻吟。当三个网站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网络封堵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9〕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Google的搜索引擎竟能如是之方便。

  我目睹Google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封杀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Google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Google君!    
        
        
  致

礼!    

2002-9-4 17: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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